主角:阿月赵衡南疆
作者:素流年
已完结|2025-06-13 14:45:18
《月破宫墙》这部言情类型的小说很吸引人,是由作者沉璧C写的!主角为阿月赵衡南疆小说描述的是:俊朗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,眼看就要从宽大的御座上滑落!“陛下!”御前总管太监福海魂飞……
南疆圣女阿月入宫行刺,却发现皇帝赵衡并非传闻中的暴君。他明知她是刺客,
却故意给她机会靠近。阿月中毒时,赵衡以龙涎香为药引亲自试毒。赵衡遇刺时,
阿月用南疆秘术替他挡下致命一掌。行刺前夜,赵衡在月下递给她一杯酒:“这杯‘忘忧’,
可解你十年仇恨。”阿月饮下后落泪:“可我忘了仇恨,便也忘了为何爱上你。
”她最终放弃刺杀,助他平定南疆内乱。他废除殉葬制度,允南疆族人内迁。宫墙高处,
他轻吻她额角:“从今往后,你的月亮,不再只有宫墙那么小。”雪粒子沙沙地敲打着窗棂,
永寿宫偏殿里,炭火明明暗暗,映着阿月一张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。
她跪坐在冰冷的金砖地上,繁复的宫装裙裾堆叠在身侧,像一朵即将萎谢的重瓣花。
寒意顺着膝盖骨缝丝丝缕缕地往上爬,渗进血脉深处,
那是南疆终年不散的瘴气也冻不出的冷,一种属于这九重宫阙、能蚀骨销魂的冷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疲惫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。阿月依言,
慢慢抬起下颌。视线先触及一双玄色暗金龙纹的靴尖,再往上,是明黄袍服的下摆,
盘踞着狰狞的五爪金龙。最后,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睛里。年轻的帝王赵衡,
就坐在几步外的紫檀圈椅上,支着额,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,带着审视,
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探究?阿月的心猛地一缩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。就是这个人。
屠戮了她的寨子,她的阿爹阿娘,还有那些看着她长大的族人……血海深仇,就在眼前。
“南疆来的?”赵衡又问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的天气。“是。
”阿月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,如同山涧清泉滑过鹅卵石,“奴婢阿月,自南疆云梦泽。
”“云梦泽……”赵衡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扶手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笃、笃、笃的轻响,
每一下都像敲在阿月紧绷的心弦上,“朕记得,那里盛产一种奇花,名唤‘忘忧’,
生于毒瘴深处,能惑人心智,亦能解奇毒,是也不是?”阿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
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,又在下一刻冻结。他怎么会知道“忘忧”?
那是南疆秘而不宣的圣物!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——他知道了?他看穿了自己?
袖中那枚淬了“忘忧”花汁、冰凉刺骨的银簪似乎骤然变得滚烫,灼烧着她的手腕。
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,垂下眼睫,遮住眸底一闪而逝的厉色,
声音愈发恭顺:“陛下博闻强记,奴婢家乡……确有此物。然‘忘忧’难得,
只在古老的歌谣里传唱,奴婢……未曾亲见。”她将头垂得更低,
额角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。袖中簪尖的冷意,隔着薄薄的衣料,刺得肌肤生疼。他是试探?
还是真的知晓一切?那目光,沉甸甸地压下来,几乎要将她看穿。
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,和窗外愈发密集的落雪声。那沉重的寂静,
几乎令人窒息。不知过了多久,头顶才又传来赵衡听不出情绪的声音:“起来吧。既入了宫,
便安心住下。永寿宫西暖阁还空着,离朕的书房近,以后……你就在跟前伺候笔墨。
”“奴婢……遵旨。”阿月叩首谢恩,起身时,
膝盖骨缝里针扎似的酸麻提醒着她方才的煎熬。离他近?这究竟是机会,还是更深的陷阱?
她低眉顺眼地站着,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那圈椅上年轻的身影。
烛光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侧影,下颌线绷得有些紧,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,
倒与传闻中那个暴虐无道的昏君形象相去甚远。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,像初春冰面下的暗流,
悄然滑过她被仇恨浸透的心底。接下来的日子,像一幅被刻意放缓了节奏的工笔画。
阿月成了御前侍墨宫女,身份不高,位置却极紧要。赵衡似乎很忙,每日批阅奏章直至深夜,
御书房里烛火通明,朱砂御笔在明黄的奏疏上勾画批注,沙沙作响。阿月垂手侍立在一旁,
研墨、添茶、整理卷宗,动作轻悄得如同殿内游移的暗影。她的目光,却像最精密的尺规,
无声地丈量着这间书房的一切——书架的位置,多宝格上古玩的摆放,
紫檀大案上镇纸的角度,以及……赵衡习惯性放置茶盏的地方。每一次靠近那张宽大的御案,
每一次递上温热的参汤,袖中那枚淬毒的银簪都在无声地叫嚣,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的使命。
她试过。一次是在他伏案小憩时,呼吸均匀绵长。她端着新换的热茶走近,
指尖离他后颈的致命处不过咫尺。窗外巡逻禁卫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清晰得如同擂鼓。
她端着托盘的手指关节捏得泛白,最终只是轻轻将茶盏放在他手边不易碰翻的角落。另一次,
是替他整理堆积如山的奏疏。一封来自南疆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滑落在地。她弯腰拾起,
目光掠过上面的字句——“南疆七峒因赋税过重,复有流民啸聚山林,
杀税吏三人……请旨剿抚”。剿抚?阿月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一下。她捏着那份薄薄的奏报,
指节用力到发白。袖中的簪子仿佛有了生命,在腕间蠢蠢欲动。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?
趁他此刻心神被南疆乱事牵动……“阿月。”赵衡的声音忽然响起,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,
却异常清晰。他并未抬头,目光仍落在手中的奏章上,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角一处空白,
“替朕记下:南疆乱事,首在民生凋敝,苛政猛于虎。传旨,免云梦泽等三峒三年赋税徭役,
着新任安抚使携粮种、农具、药材速往,以安民心。剿匪?哼,杀几个活不下去的百姓,
算什么本事!”最后一句,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峭和怒意。阿月猛地一震,
手中的奏报差点再次滑落。免赋税?安民心?
这和她从小听到的、关于这个皇帝如何贪婪暴虐、如何盘剥南疆至民不聊生的传言,
截然不同!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混乱感瞬间攫住了她。她僵硬地拿起朱笔,蘸了墨,
在皇帝指定的位置,一字一句地记录下这道截然不同的旨意。笔尖划过纸张,
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。墨迹淋漓,每一个字都像烙铁,
烫在她认知的壁垒上。他到底……是个怎样的人?袖中的簪子,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而陌生。
就在这无声的僵持与日渐滋长的困惑中,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降临。那是个沉闷的夏夜,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。晚膳时分,阿月像往常一样,在赵衡用膳前,
用银针仔细试过每一道菜肴点心。一切如常,银针雪亮。她垂手侍立一旁,
看着赵衡随意夹起一块精致的荷花酥。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。赵衡刚将点心送入口中,
咀嚼不过两下,脸色骤然剧变!他猛地丢下玉箸,一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,
另一只手撑住沉重的紫檀桌面,指关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。额头上青筋暴起,
大颗大颗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、滚落,砸在光滑的桌面上。他张着嘴,
喉咙里发出可怕的“嗬嗬”声,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呼吸,
俊朗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,
眼看就要从宽大的御座上滑落!“陛下!”御前总管太监福海魂飞魄散,尖利的声音变了调,
扑上前想要搀扶。整个大殿瞬间乱成一团!
宫女太监们惊恐的尖叫、杂乱的脚步声、杯盘被撞翻落地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。
阿月脑中一片空白,身体却比思维更快!她像一只离弦的箭,猛地冲了上去,
一把推开慌了手脚的福海,从背后死死撑住赵衡摇摇欲坠的身体。指尖触及他龙袍下的脊背,
滚烫得吓人,肌肉因痛苦而痉挛着,传递出濒死般的绝望讯号。
浓烈的腥甜气混合着某种诡异的甜香,从他急促艰难的喘息中喷涌出来。“毒!
”阿月脱口而出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利和恐惧。这症状……她太熟悉了!
是南疆密林深处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蛇“血吻”的毒液混合了某种腐心草提炼的剧毒!
发作迅猛,顷刻间便能灼穿腑脏!怎么会出现在宫中的点心里?是谁?
目标是他……还是……自己?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。“传太医!快!
封锁整个乾元殿!任何人不得出入!”福海终于找回一丝理智,嘶声力竭地吼着,
老脸煞白如纸。太医令张院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的,花白的胡子都在抖。
他搭上赵衡的脉搏,只片刻,脸色就灰败下去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是……是奇毒!
脉象乱如沸水,心脉将断!这……这毒猛烈异常,臣……臣一时难辨其性,更遑论解药啊!
”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绝望地叩头,“陛下!陛下洪福齐天……定能……”语无伦次,
已是吓得魂不附体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整个寝殿。福海和一众宫人瘫软在地,
哭声压抑而悲切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,阿月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响起,
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,穿透了绝望的阴霾:“是‘腐心吻’!南疆血吻蛇毒混了腐心草!
三刻之内若无解药,心脉尽碎而亡!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,
惊愕、怀疑、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期盼。阿月无视那些目光,她跪在赵衡身侧,
看着他痛苦抽搐的脸,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濒死的血丝和茫然。
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血仇未报……可看着他此刻的模样,
那滔天的恨意竟被一种更尖锐、更陌生的恐惧瞬间压了下去。不行!他不能死!
至少……不能这样死在她面前!“解药!”阿月猛地抬头,目光如炬,
直射向瘫软在地的张院判,“快!取龙涎香!要最上品的!
还有百年老参切片、无根水、银针!”她语速极快,不容置疑。张院判如梦初醒,
连滚爬爬地指挥药童去取。“龙涎香?此物……此物如何能解此等奇毒?”福海颤声问,
眼中满是惊疑不定。阿月没有回答。她飞快地解开赵衡领口的盘扣,让他能稍微顺畅地呼吸。
她的指尖冰凉,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,两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
从太医的药箱里抓过一把银针,看也不看,
便精准无比地刺向赵衡颈侧、心口周围的几处大穴。动作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。
这是南疆秘传的吊命针法,能强行锁住心脉一线生机,代价是施针者会承受巨大的精神损耗。
药童捧着一个紫檀小盒气喘吁吁地跑来。阿月一把夺过,打开盒盖。
一股奇异而浓烈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,霸道地压过了殿内血腥和恐惧的气息。
盒内是一块鸽子蛋大小、色泽深褐、表面纹理如同凝固海浪的龙涎香,皇家秘藏,价比黄金。
阿月毫不犹豫地掰下一小块,投入旁边药童端来的玉碗中。
碗里是刚切好的参片和无根水(雨水)。她拿起旁边温酒的小铜壶,
将里面滚烫的御酒直接浇了上去!“滋啦——”一声轻响,白气升腾。
龙涎香在热酒与参水的混合液中迅速融化、翻滚,那股奇异的浓香变得更加醇厚而霸道,
几乎充斥了整个寝殿。解药成了?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然而,就在阿月端起药碗,
准备喂给赵衡的瞬间,她的动作却骤然僵住!不对!她死死盯着碗中翻滚的药液,鼻翼翕动,
捕捉着那浓烈香气下极其细微的一丝异样——极其微弱,几乎被龙涎香本身的气味完全掩盖,
但阿月身为南疆圣女,对草木毒物有着天生的敏锐!是“醉梦藤”!
一种南疆特有的藤蔓汁液,本身毒性轻微,但若与腐心草相遇,便是催命的剧毒!这碗药里,
被掺了东西!有人要借她的手,彻底断绝赵衡的生路!冷汗瞬间浸透了阿月后背的衣衫。
下毒之人,心思何其歹毒!一环扣着一环!“药……有问题?
”福海捕捉到她骤变的脸色和瞬间停止的动作,声音都变了调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
赵衡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,喉咙里的“嗬嗬”声已经微弱下去,
脸色由青紫转向一种可怕的灰败。不能再犹豫了!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
阿月做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举动。她猛地端起那碗热气腾腾、香气扑鼻的药液,
毫不犹豫地仰头,灌下了一大口!“姑娘!”福海失声惊叫。
辛辣滚烫的药液如同烧红的刀子,狠狠刮过喉咙,直刺入腹中!一股猛烈的灼烧感瞬间炸开,
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麻痹感直冲头顶!阿月眼前一黑,身体晃了晃,喉头一阵腥甜翻涌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,硬生生将那口涌上来的血咽了回去。
舌尖尝到了铁锈味和龙涎香奇异味道的混合。强忍着翻江倒海的痛苦和阵阵眩晕,她闭着眼,
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。灼烧、麻痹、剧痛……然后,
在龙涎香那股霸道醇厚的力量引导下,
那混合的剧毒似乎被某种力量短暂地压制、分解了一瞬!就是现在!“快!
”阿月猛地睁开眼,眼中布满了血丝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取新的龙涎香!快!
刚才那碗……被加了‘醉梦藤’!”她将手中剩下的半碗毒药狠狠摔在地上!瓷片四溅,
药汁泼洒,散发出更加诡异的气味。整个寝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
只剩下阿月粗重的喘息和赵衡越来越微弱的痛苦**。新的龙涎香和无根水很快备好。
这一次,阿月亲自守着,亲眼看着药童取水、切片,看着张院判颤抖着手再次融化龙涎香。
滚烫的药液被小心翼翼地吹凉。阿月端起药碗,跪在赵衡身边。他已然昏迷,牙关紧咬。
她毫不犹豫地用银簪撬开他的齿关,用小玉勺一点点地将那救命的药液渡进他口中。
苦涩而奇异的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。她专注地看着他灰败的脸,
看着他因药液入喉而本能地轻微吞咽。每一次吞咽,都让她紧绷的心弦微微松缓一丝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。终于,当碗底最后一滴药汁被喂下,阿月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弛,
冷汗早已浸透了鬓发,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。
她自己也因强行试毒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,五脏六腑如同被反复揉搓,视线阵阵发黑,
只能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倒下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炷香,
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。昏迷中的赵衡猛地呛咳起来,身体剧烈地弓起,随即“哇”地一声,
吐出一大口乌黑腥臭的血块!那淤血落在地毯上,竟发出轻微的“嗤嗤”声,
腐蚀出细小的黑点。“陛下!”福海扑过去。赵衡急促地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
脸上的青灰死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,虽然依旧苍白如纸,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濒死气息,
终于消散了。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眼神涣散而迷茫,最终,
缓缓地、吃力地聚焦在跪坐在他身前、同样虚弱狼狈的阿月脸上。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,
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。但那眼神,疲惫至极的眼底深处,
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难以置信的震动,一丝微弱的了然,
以及……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、沉甸甸的痛惜。
他看着她嘴角残留的一抹未曾擦净的暗红血痕,看着她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。
这个一心想要他命的女人,竟用她自己的命,为他试出了那条隐藏在解药中的毒蛇!
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阿月身上,像带着灼热的温度,穿透了她强撑的镇定,直抵灵魂深处。
阿月避开了他的视线,垂下了眼睑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阴影。
方才生死一线间不顾一切的行动,此刻回想起来,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回响。
殿内浓烈的药味、血腥气和龙涎香那霸道奇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,
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这场险死还生的剧毒风波,
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,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。
赵衡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缓慢恢复,但乾元宫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而紧绷。表面上,
皇帝遇刺中毒之事被压下,只以“急症”含糊其辞,暗地里,
内廷司和禁军的搜查却如梳篦般严密,牵连甚广,一时风声鹤唳。阿月因“护驾有功”,
被破格擢升为御前尚宫,地位仅在福海之下。这看似荣宠的晋升,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
将她更紧地锁在了赵衡身侧。她搬离了永寿宫偏殿,住进了离御书房更近的“撷芳阁”。
赏赐如流水般送来,绫罗绸缎、珠宝首饰,堆满了桌案箱笼。宫人们看她的眼神,
敬畏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,有感激,更多的是窥探和忌惮。赵衡待她,
似乎也微妙地不同了。他依旧忙碌,案头的奏章堆积如山,
南疆的军报、北境的边情、朝堂的纷争……但他在批阅时,偶尔会停下来,
询问一两句阿月的看法。起初只是关于南疆的风物习俗,渐渐竟也涉及一些不甚紧要的政务。
他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试探,更像是一种……随意的交流?“阿月,”一次晚膳后,
赵衡放下银箸,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,状似无意地问,“南疆七峒,峒主并立,
互不统属。若欲长治久安,是该扶其一而压其余,还是……”他没有说完,只是端起茶盏,
轻轻吹着浮沫。阿月正为他斟茶的手微微一顿。暖阁里烛火明亮,茶香氤氲。她垂着眼,
看着清澈的茶水注入莹白的定窑瓷盏中,声音平稳无波:“回陛下,南疆峒寨,
如同山林藤蔓,盘根错节,强压其一,必遭反噬。古歌有云:‘藤绕树生,树依藤固’。
若求长久,或可……立盟约,定贡赋,使诸峒自守其土,互市通婚,血脉相连,其心自安。
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此乃奴婢家乡愚见,妄议朝政,请陛下恕罪。”她放下茶壶,
退后半步,姿态恭谨。赵衡端起茶盏,却没有喝。他转着手中的杯子,
目光落在阿月低垂的、线条优美的颈项上,
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试毒那夜因剧痛而自己咬出的淡淡淤痕。他沉默了片刻,
才缓缓道:“藤绕树生,树依藤固……说得很好。”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,
但阿月却敏锐地感觉到,那股笼罩在他身上的沉郁气息,似乎散开了一丝。
这样的“随意”交谈越来越多。有时是在批阅奏章的间隙,有时是在御花园短暂的散步中。
阿月谨慎地应对着,每一个字都反复斟酌,如同在悬崖峭壁间行走。然而,随着交谈的深入,
那些被刻意尘封、被仇恨扭曲的南疆记忆,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她想起寨子里欢庆丰收的篝火,想起阿娘教她辨识草药的温柔絮语,
想起阿爹带领族人狩猎归来的号角声……那些鲜活的、温暖的画面,
与眼前这个深夜仍埋首案牍、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倦色的年轻帝王的身影,
奇异地交织在一起。他减免南疆赋税的旨意是真的,他处理南疆事务的思路,
竟也隐隐契合着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期望。恨意筑起的高墙,在无声的侵蚀下,
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缝隙里有光透进来,却让她更加惶恐不安。平静的水面下,
暗流从未止息。秋猎,皇家围场。旌旗猎猎,号角长鸣。赵衡一身劲装,策马挽弓,
矫健的身影在围猎的队伍中格外醒目。阿月作为御前尚宫,骑马随侍在不远处。
她的骑术极好,这是南疆山林赋予她的本能。阳光透过疏朗的秋林洒下,
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。一切似乎都很正常。突然!就在赵衡一箭射中一头雄鹿,
众人喝彩的喧闹瞬间达到顶峰之际!异变陡生!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,
从侧后方密集的灌木丛中暴起!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!目标直指马背上的赵衡!
那并非寻常刺客,其爆发力之强,身法之诡异,远超阿月之前所见的任何高手!更可怕的是,
那刺客手中并无兵刃,只是平平无奇地拍出一掌!掌风未至,
一股阴寒刺骨、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劲风已然扑面而来,刮得人面皮生疼!“护驾!
”侍卫统领的吼声撕心裂肺。然而太迟了!那刺客选择的时机刁钻至极,
正是所有人注意力被射鹿吸引的刹那!侍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!赵衡刚射出一箭,
正是旧力方去、新力未生之时,察觉背后的恐怖杀机,他猛地拧身回望,瞳孔骤然收缩!
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!他甚至能看清那刺客眼中疯狂而冰冷的杀意!
就在那蕴含恐怖阴寒内劲、足以碎金断玉的一掌即将印上赵衡后心的千钧一发之际!
“陛下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混乱!是阿月!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。
她仿佛化身成一道不顾一切扑向烈火的飞蛾,
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从马背上弹射而起,甚至放弃了所有防御!
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,精准无比地抢在那致命一掌落下前,用自己的身体,
挡在了赵衡和那刺客之间!“噗——!
”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**击打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**响起!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阿月纤细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,被那沛然莫御的恐怖掌力狠狠击中!她口中喷出的鲜血,
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,划出一道刺目惊心的猩红弧线,星星点点,
溅落在赵衡惊骇欲绝的脸上和明黄的骑装上,温热而粘稠。
那刺客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阻挡,掌势微微一滞。“诛杀逆贼!
”侍卫统领目眦欲裂的咆哮终于响起,无数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将那片区域淹没。
阿月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、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结撕碎的阴寒力量,
排山倒海般从后背涌入!五脏六腑瞬间移位,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眼前的一切色彩瞬间褪去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。在意识彻底沉入深渊之前,
她最后看到的,是赵衡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、写满了极致惊骇与震动的脸,
他向她伸出的手似乎穿过了粘稠的空气,却怎么也够不到她下坠的身体。
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。不知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了多久。
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,时而凝聚,时而涣散。每一次短暂的清醒,
都伴随着全身骨头被寸寸碾碎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。耳边似乎有模糊的声音,
像是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。
“……脉象微弱……心脉受损……寒气入髓……难……难啊……”“……无论用什么药!
多贵的药材!给朕救活她!救不活……你们统统陪葬!
”一个沙哑、暴怒、带着某种阿月从未听过的失控颤抖的声音,像是受伤的猛兽在咆哮。
是他?赵衡?“陛下息怒!张院判已用金针护住心脉,只是这阴寒掌力歹毒异常,
非寻常药石……除非……除非有至阳至烈之物为引……”“说!要什么?
”“……赤焰朱果……生于南疆火山熔岩之畔,
百年难遇……或……或可一试……”“南疆……”那个暴怒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,
沉默了片刻,再响起时,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,“传旨!八百里加急!命南疆安抚使,
不惜一切代价,给朕找到赤焰朱果!找不到,提头来见!
”南疆……赤焰朱果……阿月在混沌的痛楚中捕捉到这几个字,心头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。
那是传说中生于地狱边缘的神物,她的族人……又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?她想说话,想阻止,
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“阿月?阿月!
”那个声音急切地靠近了,带着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,
一只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刺骨的手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,“撑住!
给朕撑住!听到没有?朕不许你死!”那声音里的恐惧和某种深藏的痛楚,像滚烫的岩浆,
灼烧着她冰冷的意识。她想睁开眼看看他此刻的表情,眼皮却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。
再次有清晰的意识时,她闻到的不再是血腥和药味,
而是一股极其霸道、仿佛蕴藏着地心熔岩般炽烈能量的奇异果香,混合着浓烈的药气。
身体里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寒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,虽然依旧虚弱疼痛,
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绝望。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。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明黄帐顶,
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。这是……赵衡的寝殿?她微微转动眼珠,看到了守在龙榻边的身影。
赵衡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,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明黄寝衣,头发有些凌乱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。
他一手撑着头,似乎疲惫至极地小憩着,但另一只手,
却紧紧地、牢牢地握着阿月放在锦被外的手腕。他的掌心滚烫,
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,像是在对抗她体内残留的寒气。他睡得很不安稳,
眉头紧锁,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。阿月怔怔地看着他。这个权倾天下、心思难测的帝王,
此刻卸下了所有威仪和心防,竟显得如此疲惫而……脆弱?为了救她,他动用了八百里加急,
将旨意传回了那片浸透她族人血泪的土地,
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赤焰朱果……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,指尖微微一动。
这细微的动作却立刻惊醒了赵衡。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锁定了她,
那眼神里交织着狂喜、后怕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。“你醒了!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
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,握着她的手不但没松,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,
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,“感觉怎么样?还冷吗?疼得厉害吗?”一连串的问题,
带着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慌乱。阿月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,
只能微微摇了摇头。赵衡立刻会意,松开她的手(那滚烫的触感离开,
竟让她心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空落),起身快步走到桌边,亲自倒了一杯温水,
又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温度,才回到床边,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后颈,一手将水杯凑到她唇边。
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,带来一丝慰藉。阿月小口地啜饮着,
眼角的余光瞥见赵衡专注而紧张的神情。喂完水,他并未立刻离开,而是依旧坐在脚踏上,
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深沉,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。殿内一片沉寂,
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。“为什么?”赵衡的声音忽然响起,很低沉,打破了沉默。
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阿月的眼睛,不给她丝毫闪避的机会,“为什么挡那一掌?
”阿月的呼吸微微一窒。为什么?在那一刻,她的身体完全先于她的仇恨做出了反应。